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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6章 第八十六次告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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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6章 第八十六次告白

顧明周氣得頭疼。

再也談不下去, 一貫沈穩的男人直接摔門而出。

隨著顧明周的離開,顧旸低下頭,閉眼緩了片刻, 繼續寫暑假作業。

這個暑假過完以後, 他不一定還能還去一中報道開學,所以這份暑假作業,就算寫了也可能是白寫。

但他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做,沒有學生會喜歡寫作業,可現在寫作業是他唯一可以轉移註意力的事了。

胡亂寫了兩道題, 眼前忽然變得有些模糊, 顧旸嘆氣,摘下眼鏡, 從抽屜裏掏出眼鏡布擦了擦。

然而再戴上的時候,眼前依舊是模糊的。

不是眼鏡臟了, 顧旸撫上眼皮, 不斷地揉按, 試圖逼回那股酸澀。

他知道顧明周不愛他, 也理解顧明周不愛他的原因。

定居國外的親生母親卞蕾前不久忽然回國,提出要帶顧旸一起走, 原因是她跟情人離婚了,最近又找了個當地的英國佬結婚,這個英國佬相當有錢,光是地皮就不知道有多少塊, 只可惜沒有生育能力,領養過很多個孩子, 但沒有一個是令他滿意的,他聽說中國小孩聰明又好學, 所以想領養一個華裔的孩子。

於是卞蕾一下子就想到了顧旸,當初她和顧明周打離婚官司,夫妻倆都同時放棄了對撫養權的爭取,最後法官將顧旸判給了經濟實力更好的顧明周。

卞蕾不想要顧旸,是因為她當時正和新的情人陷入熱戀,急於要和情人出國雙宿雙飛,而顧明周也不想要顧旸的撫養權,是因為他當時並不確定顧旸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,卞蕾婚內出軌,懷上顧旸的那段時間,她在外面還有兩個情人。

後來東窗事發,顧明周勃然大怒,質問妻子,顧旸到底是誰的孩子,是他的,還是她在外面的那兩個情人的。

卞蕾自己也不確定,那時候顧旸還在上幼兒園,顧明周直接安排做了親子鑒定。

幸運的是顧旸確實是他的兒子,不幸的也是顧旸是他的兒子,所以法官將顧旸判給了他,他也不得不接受。

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這樣的背叛,更何謂是顧明周這樣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男人,他從沒愛過妻子,和她結婚也不過是聽從家裏安排,他對自身的要求嚴格,哪怕是沒有愛情的婚姻,他也會忠誠到底,哪怕是沒有感情的妻子,他也會做到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,可妻子的背叛,甚至連兒子都可能不是他的,直接擊碎了顧明周作為男人的驕傲和尊嚴。

感情是最經不起考驗和試探的東西,親子鑒定可以確定父子身份,可懷疑的種子埋下,即使事後挖除,這段感情也徹底完了,隔閡一旦產生,便永久不會消除。

即使後來確定顧旸是顧明周的親生兒子,顧明周也沒辦法像一個普通父親和顧旸相處。

他只能在物質上不斷地滿足顧旸,顧旸從小到大讀的都是可以寄宿的學校,一周就回一次家,然而每次回家,顧明周大都在公司加班或者去外地出差了,父子倆也見不著面。

顧明周偶爾會打電話過來關心幾句,但顧旸知道,父親大概率是忙完所有的工作了,忽然想起來很久沒聯系過他,才打電話來。

每次通話都不會超過五分鐘,父子間從來沒有所謂的閑聊,也從來不會分享日常,仿佛彼此的生活是兩條不相幹的平行線。

卞蕾這次回國,點名要見兒子,顧明周為母子安排了會面,然而顧旸對母親甚至比對父親更加陌生。

他早就不記得母親的樣子了,顧明周恨她的背叛,當初離婚,把家裏有關她的東西處理得一幹二凈,就連結婚照都沒留下一張,顧明一周歲時一家三口的寫真合影,也全都扔進了碎紙機。

對其他人來說,照片是保留過去珍貴回憶的最好載具,而對顧明周來說,是提醒他那段失敗婚姻的殘忍刑具。

當時顧旸還小,不懂爸爸為什麽將家裏有關媽媽的東西都給處理了,就連他在幼兒園上繪畫課的時候畫的那副一家三口水彩畫,也被爸爸給扔進了碎紙機。

他讓爸爸不要碎了那幅畫,那幅畫他畫了很久,可爸爸冷冰冰地告訴他,他們家散了,他媽媽走了,這幅畫留著也沒有意義了。

水彩畫被碎紙機的牙齒碾成碎屑的那一瞬間,顧旸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,他恨媽媽犯了那麽大的錯,連累他被爸爸討厭,他也恨爸爸無情,是媽媽錯了,他又沒錯,為什麽要討厭他。

從那以後,他再也沒跟爸爸照過相,這些年他的照片裏,出現最多的是紀岑。

顧旸太了解他的父母了,比起顧明周,卞蕾的無情差不到哪裏去,如果不是她的現任丈夫需要一個孩子,她絕對不會想到自己遠在中國的親生兒子。

“旸旸,跟媽媽出國吧,相信我,你繼父是個很慈愛的人,他一定會對你比你親爸對你好一百倍。”

聽著母親虛情假意地叫他小名,他只覺得譏諷。

他平靜地問:“我跟你出國,爸他同意了?”

卞蕾說:“他說你自己決定。”

讓他自己決定,也就是說,顧明周完全沒有爭取過把他留在國內。

就像當初他們離婚那樣,他們都不想要他,所以就幹脆把皮球踢給法官 ,讓法官來決定。

現在沒有法官了,就把決定交給他,他愛跟誰就跟誰,不會挽留,也沒有什麽舍不得。

起先他也為父親找過理由,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,也許父親是愛自己的,只是他們疏遠了太多年,所以不善表達。

而今天看到父親對齊秘書的體貼,看到父親送給齊妙想的那束百合花,他才意識到,父親是會表達愛的,只不過不愛他,才無可表達。

顧旸自嘲地勾起唇。

既然如此,還留在這裏幹什麽,不如讓出位置,給父親的新家庭。

-

高一的暑假眼見著就要結束了。

高二的分班考試會在開學後的第二天進行,經過一個暑假的努力,齊妙想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考進重點班的。

至於選科,因為遲遲糾結,後來齊思特意打了個電話給董永華,董永華雖然平時很愛數落學生,但關鍵時刻還是個很靠譜的班主任,這一個暑假,不知道多少家長打電話找他問關於孩子選科的事,齊思的電話一打過來,董永華立馬拿出了齊妙想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,一通分析後,最後建議齊妙想還是選物理。

在齊妙想眼裏,讀大學還是個很遙遠的事情,然而聽到班主任仔細為她分析究竟選什麽組合,既可以保證高考的時候有足夠的優勢拿到最高的賦分,又可以在報大學志願的時候有最多的選擇性,她才意識到,原來高二和高一的差距這麽大,高一只需要一門心思把九門科目學好,別的都不用管,但到了高二,除了學好科目,還得考慮到以後考什麽大學、學什麽專業,畢業以後找什麽工作。

齊思問她有沒有感興趣的大學專業,比如學醫或者學經管之類的。

齊妙想迷茫地搖搖頭,她根本還沒有想到這一步。

齊思提醒道:“你該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了哦,高二和高三很快的,一眨眼就過去了。”

因為齊妙想還不確定大學要學什麽專業,再加上她又不偏科,能選的科目還挺多的,董永華思索一陣,還是建議她學物理,雖然現在實行新高考制度,但在報考專業方面,仍然是理科為王,可選擇的專業範圍太大了,尤其是純理科的物化生,那麽多分科組合,這三門依舊是雷打不動的王者級別組合,每年選這三門的學生最多,競爭也最大,如果將來要學醫的話,這三門是絕對的首選。

但齊妙想對學醫沒什麽興趣,平時在網上刷到一些醫學生的日常vlog,感覺比讀高中還可怕。

董永華說:“那就物化生、物化地、物化政、物生政這四個組合裏選一個吧。”

齊妙想決定問問朋友。

她在群裏問了一句大家都選什麽科,沒一會兒,朋友們前後不一地回覆了她。

盧文佳屬於理科純廢,當然是選文科的王炸組合歷政地,羅煙和王舒卉

選的物化政,不算純理科,但也是王牌組合,童博和狄嘉良還有吳澄都是選的純理科科目物化生,柏澤文本來也是想選純理科挑戰一下學霸之巔,但因為他爸是公務員,家裏親戚大多也都是公務員,家裏鋪好了路,所以他爸還是想讓他學個政治,以後方便考公務員,柏澤文拗不過他爸,最終也選了物化政。

只有紀岑和顧旸沒回他,齊妙想先打了個電話給紀岑,問他選什麽科目,她可以參考一下。

作為高一一整個年級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,紀岑的九科沒有一門是短板,其中最頂尖的數學和英語都是高考必考科目,所以對他來說選什麽都一樣。

但他還是沒有定下來選哪幾門,不是因為他在糾結,而是因為他的老師和家長在糾結。

童州一中跟隔壁的清河四中已經多年的老對手,每年的高考狀元幾乎就是這兩個學校輪流出,偶爾才會從別的學校爆個冷門殺出匹黑馬來,紀岑作為他們這屆最有希望拿高考狀元的清北種子選手,他選什麽科目,自然是所有老師的重點研究項目。

首先是走競賽這條路,爭取個清北的保送名額,其餘排在後面的覆旦和浙大統統不考慮,現在政策緊,保送名額越來越不好拿,就算沒有保送成功,高考也必須拿下第一名。

班主任裴老師已經給紀岑的父母打過好幾次電話了,然而討論了一個暑假,現在都快開學了,也還沒討論下來。

紀岑的爸媽每天上班要應付一大堆案子,下班了還要被老師電話轟炸,這段時間頭都大了,最後直接手一揮,讓紀岑自己決定,只要他別選那種冷門到死的組合比如歷化生就行。

紀岑反問:“你選什麽?”

齊妙想就把董老師推薦她選的幾個組合跟他說了。

“主要是還沒決定大學要學什麽。”齊妙想好奇道,“你呢,大學打算學什麽?”

紀岑說:“不知道啊,知道我也不會在這兒糾結了。”

“你都不知道?”齊妙想說,“你小時候就沒有什麽夢想嗎?”

“有啊,我想當魔法師。”紀岑嘆氣,“但是霍格沃茲到現在都沒給我發入學通知書,我覺得我這個夢想大概率是破滅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不知道說什麽,大概每個哈利波特迷都做過這種夢。

齊妙想無語:“那除了魔法師呢?”

紀岑:“鋼鐵俠,或者鎧甲勇士也可以。”

齊妙想:“你再這樣我掛電話了。”

紀岑低笑了兩聲,讓她別掛,這才認真回答:“非要說現實一點的夢想的話,那就射箭運動員吧。”

“可是你現在不是沒學射箭了嗎?”

“是啊,所以我的夢想全都破滅了。”紀岑又嘆氣,“我好慘。”

“……”

賣完慘,紀岑說:“你選什麽,我跟著你選吧。”

齊妙想語氣猶豫:“不好吧,考大學這麽重要的事,你就這麽把選擇權交給我,萬一翻車了怎麽辦?”

紀岑笑了下,那股學霸的自信勁兒頓時又上來了:“我會翻車?”

額,也對。

最後討論了半天,齊妙想還是自己做出了決定,選物化政,化學和政治都是好科目,且這個組合文理兼備,以後填大學志願,可選擇的專業範圍也大。

紀岑也覺得這個選擇不錯,敲定了這三門科目。

如此,蘋果手機群裏除了顧旸,他們九個人的科目全都決定了下來,雖然各有不同,學不同的科目也不可能被分進一個班,不過都在同一個樓層,中午還是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飯,沒什麽大礙。

到第二天,顧旸依舊沒有回覆,但他經常性不回消息,所以大家也都習慣了。

暑假結束得突然,分班考試如期而來。

分班考試當天,28班的幾個人發現顧旸不在,這才意識到了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。

就算再搞失蹤,也不至於連分班考試都缺席吧。

考完上午的科目,吳澄帶著四個女生去問了董永華,董永華說顧旸這學期開學有來報過道,高二的學費也交了,只不過報完道以後就請假了。

董永華說:“他爸爸打算送他出國讀書,但好像是還有什麽出國的手續沒有辦下來,還不確定到底要不要出國,所以開學他也來報道了,就是以防萬一,這段時間請假是因為他得去上留學預科班。”

幾個人都震驚了。

這麽大的事,怎麽都沒聽顧旸提起過?!

吳澄立刻跑去了29班,把顧旸要出國讀書的這件事告訴了紀岑幾個人。

果然一樣的反應,他們也懵了。

柏澤文呆滯地戳了戳紀岑的胳膊:“顧旸要出國?這事兒他跟你說過嗎?”

紀岑皺著眉搖頭。

柏澤文睜大眼:“連你都不知道?我去,這小子瞞得可真緊啊。”

紀岑嘖了聲,問吳澄:“你們班主任有說顧旸在哪裏上預科班嗎?”

吳澄搖頭:“沒說,我估計我們老班也不知道。”

齊妙想立刻說:“我有顧叔叔的電話,今天回家,我打個電話問問顧叔叔吧。”

紀岑:“問到了以後就把地址發到群裏,”嘆了口氣,又對其他人說,“現在著急也沒用,總之我們先把考試考完吧。”

柏澤文表情覆雜 :“我靠他想幹嘛啊,八月份我過生日的時候看著還好好的啊,怎麽現在一聲不吭就出國了,演什麽狗血劇情呢?”

-

當天回家,齊妙想立馬給顧明周打了電話。

但顧明周沒接,她媽媽這時候也不在家,不知道兩個人是不是出去約會了,她又打了個電話給媽媽,媽媽說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飯局,所以要晚點回來。

齊妙想著急地說:“那媽媽你幫我問一下顧叔叔,顧旸在哪裏上留學預科班吧,我們想去找顧旸。”

“留學?”齊思語氣困惑,“顧旸要去留學啊?”

居然連媽媽都不知道,看來顧叔叔也沒跟媽媽說。

齊妙想都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這對父子了,這是要憑一己之力孤立全世界嗎?

齊思說幫她問問,幾分鐘後,一個定位發到了齊妙想的手機上。

齊妙想立刻又轉發到了群裏。

群裏第一個回應的是柏澤文,表示等明天考完試,就立刻殺過去。

然而撲了個空,第二天考完最後一門分班考試,一群人直接晚自習請了假,坐車去了定位上的留學教育機構。

這裏都是一些準備出國留學的學生們在上課,但沒有顧旸,前臺的小姐姐幫忙查了一下,顧旸確實是在這裏上課,但是他就前幾節課來了,之後就一直都沒來上課。

柏澤文的語氣已經不知道是該敬佩還是該無語了:“好家夥,學校那邊請假,這邊逃課,他也不怕被他爸發現。”

童博忽然想到:“話說他在學校外面租的那個公寓,現在還在租嗎?”

眾人又不抱希望地又返回學校,果然那間公寓在暑假的時候就已經退租了。

從公寓裏出來,他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,顧旸這回貌似是真失蹤了。

“……現在怎麽說?”盧文佳語氣擔憂,“要報警嗎?”

吳澄看向齊妙想:“要不你再打個電話給他爸爸?也許他爸爸知道他在哪兒?”

柏澤文樂觀地說:“對,說不定他就在自己家裏呢。”

因為今天約好了要一起去找顧旸,齊妙想特意帶了手機過來,在一群人的註視下,她當即給顧明周又打了個電話。

今天顧明周沒飯局了,電話很快被接起。

齊妙想著急,也不管什麽禮貌問好了,電話一接通就直接問顧明周,顧旸在哪兒?

她按著免提,此時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。

然而顧明周的答案讓他們很失望,因為顧明周也以

為顧旸是在外面上課。

齊妙想忍不住問:“那他上完課以後呢?有回家嗎?”

顧明周說沒有。

齊妙想的語氣忍不住加重:“叔叔,你心也太大了吧,顧旸沒回家你都不著急嗎?”

面對齊妙想帶著些許責問口氣的話,顧明周沈默數秒,說: “他跟我說,他自己在外面租了個公寓,這段時間他就住那裏。”

“那個公寓他早就退租了好嗎!”

齊妙想這下是真的有些生氣了,虧她之前還跟媽媽說他是個很可靠的男人,結果連自己兒子現在住在哪裏都不知道。

“叔叔,你為什麽這麽不關心顧旸啊,他不是你兒子嗎?”齊妙想語氣激動,“而且他在一中讀得好好的,你為什麽非要送他出國啊?”

顧明周說:“出國不是我要求的,他媽媽想帶他出國移民,是他自己決定跟他媽媽走的。”

頓了頓,男人又說:“是顧旸自己說,他不同意我跟你媽媽在一起,所以眼不見為凈,幹脆出國。”

“不同意?”

那次顧旸跟她說他不同意,他說自己是開玩笑的,難道不是開玩笑?

齊妙想不太相信,追問道:“那他有說他為什麽不同意嗎?”

顧明周嘆氣,沈聲說:“他說他喜歡你,所以如果以後我跟你媽媽結婚,他接受不了你變成他妹妹。”

電話開著免提,齊妙想楞住,其他人也楞住了。

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去看紀岑。

紀岑此時擰著眉,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,側過頭去,舌尖微微抵著牙,頓覺荒唐地笑了。

在一片覆雜的沈默中,柏澤文訥訥道:“……我靠,真的是狗血劇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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